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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朱炳东
1945年初,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第五十二团驻扎在宝应的王家墩。一天,1营2连2班班长海有鱼遇见了团宣教股副股长黄苇。海有鱼语气有些沉重地说:“黄股长,我有件事想拜托您……假如我哪天在战场上牺牲了,您能不能帮我写首歌?像您写给沈进洪那样的歌,让我们全团都能唱得响亮、响彻云霄。”
黄苇是个文艺青年,擅长作词作曲,已经创作了不少激励士气、歌颂英雄的歌曲,在52团里广为传唱。关于沈进洪的那首歌就是出自黄苇之手,歌词中唱道:“我连里有个好战士,他不爱闲聊,只一心求进步,努力学习不空闲,待人诚实守信。”
黄苇听到海有鱼的话,心中涌起一股酸楚。这个白净、身高约一米七五、只有二十二岁的年轻人,竟然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后事了。他赶忙安慰道:“海班长,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,你命好着呢,打了那么多次仗,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啊。”
海有鱼却摇了摇头:“黄股长,您别安慰我了,战场上的子弹可没眼睛,说不定哪天就砸中我了。”黄苇沉默了片刻,深情地抓住海有鱼的肩膀:“我答应你,一定会写的!”两人对视,眼眶湿润了。
展开剩余84%海有鱼1923年5月出生在山东曹县的一个渔民家庭。那天,他的父亲刚好捕获了一条黄河大鲤鱼,便给儿子取名“有鱼”,寓意着“年年有余”,希望儿子一生富足。
1938年4月,家中那只小渔船被日军汽艇撞翻,家里七口人只有他幸存。年少的海有鱼不得不流浪街头,内心满怀对敌人的仇恨。1940年3月,他流浪到淮安城,被韩德勤的第八十九军抓壮丁。海有鱼见当兵有饭吃,还有枪可练武,心想日后定要打日本人报仇,于是暂时安顿下来。为了复仇,他刻苦练习投掷手榴弹、刺杀和射击,军事技能超过了许多老兵。然而,第八十九军长期不与日军交战,甚至与新四军发生摩擦,老百姓甚至编出了顺口溜讽刺他们:“八十九军,不攻也不守,买米不给钱,还要用大斗……”结果,海有鱼所在的排被新四军俘虏。海有鱼早听说新四军敢于抗击日军,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。
黄金总会发光,海有鱼作战勇敢,技术出众,第一次参加战斗时,每一枪都准确命中目标。1943年冬,部队在安丰练兵,连长特地用一支“三八大盖”步枪替换了他原先的“汉阳造”,并提拔他为战斗小组长,担任连队军事教练。
1944年1月5日,1营冒雪攻打大官庄据点。该据点内的伪军常年欺压百姓,52团早有意将其拔除。战斗开始后,敌人迅速退守到村外高坡上的大庙和大碉堡。大庙和碉堡四周被敌军扫射覆盖,部队难以接近。副营长叶成忠英勇牺牲,营长陶祖全几次负伤,包扎后仍坚持爬到前沿,呼喊着“为副营长报仇”,奋勇冲锋。敌人的机枪扫射下,营长也倒下了。
“老子要炸死你们这些汉奸!”海有鱼怒火中烧,找个隐蔽处掏出手榴弹,一把两个,拉开保险,准确地扔向大庙,距离远达五六十米。一口气扔了六十多个手榴弹,大庙被炸塌,起火延烧到了邻近碉堡的伙房。未死的敌人逃入碉堡,机枪仍在咆哮。
“海有鱼!打掉敌人的机枪手!”排长在附近喊道。海有鱼屏住呼吸,瞄准后,“叭”一声,子弹穿过枪眼,击倒机枪手。副射手在军官手枪威胁下接过机枪,开了长点射,又被海有鱼迅速干掉。随后,他又击毙两名机枪手,机枪彻底哑火。部队用木板、砖头封堵枪眼和门洞,企图顽抗。
海有鱼急步冲前,用一根五六米长的竹竿,把伙房的火挑向苇草覆盖的碉堡顶。积雪被震落,遇到明火瞬间燃烧,火势蔓延迅速,碉堡内的敌人无法抵挡。新四军高声喊话,敌人纷纷丢弃武器,280多名伪军投降。战斗结束后,海有鱼被提拔为副班长,获得团政委的表扬。
1944年,部队转移到塔尔头休整。除了日常训练,还举行了歌唱比赛。1营演唱的《我们勇敢地跟进》压倒了2营、3营和团直歌声,歌词写道:“寒光映碉堡,鲜血洒战场,智勇双全的陶营长,四次流血从未退让。”官兵听着热泪盈眶,士气高涨:“坚韧的叶营副,冲锋杀敌冲在前,文化学习最努力。攻克大官庄,胜利的歼灭战,流尽鲜红血。继承你们传统,踏着你们血迹,勇敢地跟进!”
1944年10月,海有鱼在攻打朱开大桥据点时,强烈要求参加突击队。在激烈战斗中,他左冲右突,刺杀了十多名伪军。年底,部队评选功臣,海有鱼与朱小羊、徐月林等二十名战士被授予“战斗英雄”称号,他被提拔为二班班长。
海有鱼深知“战斗英雄”的分量,见到黄苇股长时,忍不住再次提出写歌的请求,没想到那竟成了他的遗言。五十年后,黄苇在纪念三垛河伏击战胜利五十周年的老战友集会上,谈及海有鱼时泪流满面。
1945年春,抗战胜利在望,敌伪军收缩兵力。我军情报获悉伪军马佑铭团在两中队日军护送下,将从宝应调往兴华南部周庄。苏中一分区决心设伏,将其消灭。副司令员兼18旅旅长刘飞亲自指挥这场战斗。
4月28日下午1点,伏击部队等候三天,敌人进入伏击圈,三团同时开火。伪军陷入混乱,日军慌乱中反击。后方一个日军中队和两百多伪军逃进路边新庄。52团1营因一条深水小河阻隔,行动受阻,被敌火力压制,伤亡惨重。预备队二连绕开敌火,班长海有鱼和朱小羊带头游过河,用绑腿做成绳索协助部队强渡。
二连越河后,排出一阵手榴弹,借爆炸烟雾掩护冲进新庄,占据北边两间破屋。日军一边火力封锁后续部队,一边下令20名日军“白刃冲锋”,试图击退冲入村子的我军。日军脱去上衣,胸毛密布,喊叫声震天。
海有鱼见敌眼红如血,认出正是当年杀害他家人的凶徒。他跃上断墙,高喊:“同志们,用刺刀杀出威风,冲啊!”跳下墙,迎向一个持军刀的敌兵,刺刀直刺胸膛。敌军见海有鱼怒目而视,吓得后退。他以枪刺、枪托砸,连斩五敌,身受数伤。最后,他将敌人逼至墙边,突刺刺刀刺入对方胸膛,敌军的刺刀也刺进海有鱼腹部。但他凭最后力气,将敌钉在墙上,鲜血淋漓,仍站立不倒,双目圆睁。
三垛河伏击战中,除少数敌军逃脱,余者均被歼灭或俘虏。敌团长负重伤被捕,日本顾问也被俘。
黄苇悲痛难抑,连夜谱写了《大海里有条英雄鱼》的歌曲。
……
……
海有鱼,海有鱼,
贫苦家境无依,
……
……
三垛火战怒火燃,
拼杀日军展英豪,
视死如归坚不倒,
无畏英雄更辉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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